注：上款人徐伯清（1926-2010），浙江温州人，上海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上海书法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华艺术家协会会长，上海师范大学书法专业客座教授，浙江舟山书画院名誉院长。展览：1.吴湖帆书画大展，上海展览中心，1981年。2.梅影书屋师生画展，上海龙美术馆，2014年。五色细笔便写就湖山如画一曲乡音怎记得昨日飞花强大到遭人妒忌的色彩；精密到无以复加的笔墨；集尽前人之精华；抒尽胸中之逸气……；这便是眼前这幅《溪山秋晓》。这绝对不是你在倩盦公画展中所能见到最大的作品，但是它很有可能便是你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作品。同时期细墨五色作品除册页、扇面之外，余仅见《大龙湫》（方幼盦上款，吴湖帆画集1987年出版）一件，与此作同为两尺上下，存世量极少，可谓倩盦公平生合作。上海是《溪山秋晓》的家乡，不知昔日每天来往的自行车流与晚上乘凉儿童的吴语嬉戏，是否也会勾起它的乡愁。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我们对它的感情还是深厚的。小时候每次要去徐爷爷家时，我便第一个想起它来，就是因为除了徐家，再也没有哪里能够有如此漂亮的作品了。徐宅的收藏颇丰，但是没有任何一件作品能够遮掩《溪山秋晓》的光芒，我接触过不少徐宅的常客前辈，《溪山秋晓》都成了他们不约而同的最大话题。光阴似箭，如今徐老先生已经离我们远去，我真心希望这次《溪山秋晓》的面世能有一个完美的结果。徐老生前，曾请徐世平伯伯携此画去苏州朱梅邨公公家学习，朱公当场挥毫画成一图。至于出版和展览经历的数量，我真的没有太多在意，因为有了《溪山秋晓》，徐家向来不是“跑龙套”，而是我们的“大腕儿”！对于先曾祖父而言，这是平生的杰作；对于伯清先生而言，这是毕生的厮守；对于徐宅常客而言，这是美好的回忆；对于梅影后人而言，这是朝拜的方向；对于未来藏家而言，这是追逐的目标；对于《溪山秋晓》而言，这些都只是一个开始……撰文 吴亦深浅析吴湖帆为徐伯清作《溪山秋晓图》从吴大澂愙斋的风雅，到梅景书屋的一脉相承，吴湖帆被认为是“最标准的继承中国画传统”之近代大家。他集书画、鉴定、诗词于一身，学养深厚，是继吴昌硕后海上画坛崛起的又一代领袖。张大千平生佩服的“两个半画家”中，第一个就是吴湖帆，他曾发自肺腑地赞叹道：“识湖帆先生，其人渊博宏肆，作画熔铸宋、元而自成一家，甚服我心。”他将吴湖帆推崇为现代山水画领域中最杰出的代表，认为“山水画当以吴湖帆为第一。”湖帆先生有深厚的传统功底，却不为前人所囿，而能集诸家所长，经一番冶炼，从笔墨、设色到布局都别创一种新气象。山水从“清四王”、“明四家”，上溯宋元，在南宗基础上通融北宗，从而逸出明末“南北宗论”的桎梏，以雅腴灵秀、缜丽清逸的复合画风独树一帜，尤其在青绿设色领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色彩表现韵味。陆俨少评价吴湖帆绘画：“研求设色，虽然他的法子可以学到，然其一种婉约的词意，风韵嫣然的娴静美，终不能及”，可谓一语中的。吴湖帆曾就这一点自得其乐道：“古人作画尚笔尚墨者论甚广，余偏以尚色图之”。唐宋是青绿山水艺术之高峰，明清以来则着意“不重取色，专重取气”，无疑水墨、浅绛更成主流。吴湖帆三十年代受聘为故宫博物院审查委员钻研古画时，曾发现南宋赵伯驹青绿设色渲染达七层之巨，对其山水创作不无启发。自始，吴湖帆开始了他熔南北二宗于一炉的大成努力。他的青绿山水画摒弃了宋画的刻画之习，融入了明清文人画轻巧空灵之风，借鉴水墨山水画的皴擦技法，用笔轻松流畅，用色单纯高雅，描绘细致入微；构图上布局紧凑，画面留有大段空白作虚的处理，形成意境开阔、气象清新的艺术境界，开创了青绿山水清丽明朗的新格局。三四十年代，是吴湖帆“集其大成”并开始“自出机杼”的阶段；进入五十年代，其画风开始删繁就简而如庖丁解牛，终于走进艺术生涯的最高境界，他在传统基础上更参以生活，创作出一批新意盎然的佳作，富有时代气息的细笔五色山水亦诞生于此时。所惜这个阶段政治活动过于频繁，画家并未创作出多少力作，但这为数不多的精品足以构筑起吴湖帆绘画生涯的巅峰。此《溪山秋晓图》，即为吴湖帆青绿山水巅峰时期极具代表性之作，况且更是难得一见的细笔五色山水，其珍稀程度不言而喻。此画作于1958年，此时吴湖帆的山水画创作从富贵闲逸的士大夫气息中走了出来，融入了新时代的生机，其在摹古基础上加入了写生的元素，显得更加生气勃发。画面左侧绘丘壑密林，山花烂漫竞放，青山绿草间一泓清溪澄澈透明，蜿蜒湍流。右侧山崖之下一河徐徐汇入广阔的湖泊。布局由密及疏、由近及远、由险入平。观之如在江岸之边，视线跟随着泉石烟云在回环曲折中向前推进，忽豁然开朗，眼前江平如练，水天一色，千里之景一览无余，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画面静能生动，生机隐现，令人心旷神怡。吴湖帆说“白亦是色”，《溪山秋晓图》山环水绕间烟云飘渺浩荡，极富“烟润”之气，山涧、岸芷、湖面留白之处经水墨濡化映衬呈现一派迷茫空濛之意象。吴湖帆点染烟云的绝技在此画中发挥得淋漓尽致，实现了青绿与水墨二者完美的统一，可谓水墨烘染与青绿设色熔铸一体。1958年，在嵩山区政府任干部的徐伯清得知老师吴湖帆并未被错划为右派，立即登门报喜。这对于正处在政治风暴中的吴湖帆无疑是特大的喜讯，故精心绘制这幅《溪山秋晓图》赠与徐伯清。徐伯清书画并举，艺理双修，常年致力于书法教育工作，与张大千、谢稚柳等艺术大师交往颇深。吴湖帆与徐伯清亦师亦友，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吴湖帆更是推荐自己的孙子吴元京入徐伯清先生门下修习书法，由此可见两家笔墨传承与交往情谊之深厚。吴亦深先生回忆自己童年每次拜访徐伯清先生家，《溪山秋晓图》都是徐家访客们不约而同的最大话题，实是因为再难见如此精妙之吴湖帆青绿山水存世。何况《溪山秋晓图》承载吴、徐两家深厚的情感与笔墨的流传，此次得以面世，实属难能可贵。值得一提的是，此作品为横幅，这种构图和形制，在吴湖帆的绘画里并不多见，颇为特殊。而以篆籀之雄厚笔力书写画题“溪山秋晓”，则符合徐伯清喜欢研习法书之意旨，可见湖帆先生在为挚友作画时的细心之处。作为近代最后的贵族艺术家，吴湖帆所作此画呈现出的笔墨气息艳而不俗，华而不彰，温润静妍，自有爽朗尔雅的气韵出于笔底。其中透露出的典雅之气，绝非他人可随意为之。在继承中正平和、清真雅正的传统审美之外，《溪山秋晓图》没有顽固的守成，也没有锐意的革新，只有反复锤炼的涵养与学识中积淀而来的，优游于传统之中又不为前人所缚的自由与畅达。实为吴湖帆艺术生涯中包前孕后又极富卓识的不朽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