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美风传天下 余韵犹存在藏家— 13 世纪帕藏风格合金铜释迦牟尼佛像赏析在藏传佛教造像艺术体系中，印度的帕拉造像风格无疑是最为引人注目的一支，因为它来自佛教和佛教艺术的发源地，所以在古代西藏人的心目中代表着最正统的地位，对西藏佛像艺术的影响也远远超过其他几种外来艺术形式。一般认为，帕拉造像影响西藏佛像艺术主要集中于 8 至 12 世纪的五百年间，12 世纪后随着帕拉王朝的灭亡而停止了对西藏的影响，而代之以尼泊尔艺术一统西藏佛像艺术的局面。但大量事实和实物遗存证明，帕拉造像艺术并未因此退出西藏历史舞台，而是继续留存下来，对西藏佛教艺术产生着重要的影响，在 13-14 世纪西藏大量造像和绘画艺术遗存中我们皆可看到帕拉造像的影响。此次北京巨力国际拍卖公司推出的这尊合金铜释迦牟尼佛像就是一尊 13 世纪带有帕拉风格特点的造像作品，充分展现了帕拉造像风格的流风和遗韵。此像表现的是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降魔成道的姿势和标准形象。佛像头饰螺发，头顶肉髻高隆，髻顶安宝珠，大耳垂肩，脖颈处刻有三道蚕节纹。面形圆润，额部高广，双眉上挑，双目低垂，眉间饰白毫，隆准小嘴，下颌圆满，展现了佛陀不同凡俗的庄严和寂静。上身着袒右式袈裟，下身着僧裙，衣质薄透贴体，充分显露出躯体的自然起伏和变化。衣纹简洁，仅于领口、袖口、小腿和僧裙下摆处刻画双线表现的衣缘，衣缘上又以红铜镶嵌出精美的花纹。双腿结跏跌端坐于莲花宝座上，身躯挺拔，姿态优美。左手置双膝上，右手置右膝结触地印。身下台座为莲花座和金刚座结合的形式，造型独特美观。莲花座位于上方，为单层覆莲式，上缘饰有连珠纹，莲瓣宽大扁薄，头部微微翘起。莲座下方是束腰式须弥台座，束腰正面雕金刚杵和狮象，束腰上下皆为多角向上收缩的阶梯形式。台座正面下缘刻有藏文铭文，汉译为“用五宝造成的薄伽梵（释迦牟尼）像，具加倍慈悲的神幻之像是我所造，按照文殊传规仔细造成，嚇！”（由中国西藏学研究中心研究员陈庆英先生翻译）铭文内容显示此像用材极其讲究。台座后部留有一榫，为插背光之用，可惜背光已失，但对照印度帕拉风格造像，我们不难想见背光原来的样式，也不难想见若有背光饰于后背佛像整体是何其庄严美妙。整体造型完美，法相庄严，风格古朴，工艺精美，体现了极高的雕刻艺术和铸造工艺水平，堪称一件极其珍贵的藏传早期金铜造像作品。依照传统的观点，这尊造像的风格无疑将划归西藏西部的风格范畴，可称之所为“藏西风格”或“西喜马拉雅造像风格”。但仔细观察分析，这样的定义过于笼统和宽泛，没有客观准确地反映这一风格组成的艺术元素，特别是其主体艺术元素。我们可以明显看出，其主体元素就是印度帕拉艺术，像身多处的重要部位就体现了帕拉造像的鲜明特点。如它的面部，呈鹅卵形，圆润秀美，额部的发际线呈弧形分布，宛如一张拉开的弓，眉弓高高隆起，向两侧上挑，眼睛如弯月，这些都具有传统帕拉造像展现的南亚人形象特征。它的躯体造型和衣纹表现手法亦十分突出。躯体结构匀称，造型挺拔伟岸，衣纹表现完全采用帕拉造像传统的萨尔纳特式手法，仅于领口、袖口和僧裙的下摆处刻画衣纹，躯体起伏显露无遗。特别是它的左肩部位没有出现当时藏人发明的、十分流行的“鱼尾形衣襟”，又进一步见证了帕拉造像纯正的艺术手法，亦体现了鲜明的时代特点。而最为突出的是此像的台座，为多角叠涩的形式，这是帕拉造像上常见的台座样式，堪称帕拉造像最为显著的特征。由此可见，这尊造像表现的帕拉风格特点十分鲜明突出，帕拉元素毫无疑问是其主体风格元素。当然，此像在帕拉风格的基础上，也吸收和融合了西藏西部地区的审美和工艺技术特点，如造像整体以合金铜铸造，衣纹镶嵌红铜等，就是西藏西部传统的工艺技术特点。因此，在严格意义上，此像应当称为帕藏风格造像，即印度帕拉与西藏西部艺术融合以这尊造像作为判断标准，在 13 至 14 世纪的西藏佛像艺术遗存中，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的艺术遗存都受到了帕拉艺术的影响，帕拉艺术并没有因为尼泊尔艺术的强势影响而退出西藏历史和艺术舞台。西藏西部，包括今天的阿里地区和印度控制的拉达克地区，无疑是帕拉艺术影响的主要地区，这尊帕藏风格的合金铜释迦牟尼佛像应当出自这一地区。而在后藏和卫藏地区我们同样可以看到帕拉艺术遗韵。如后藏夏鲁寺雕塑和绘画的佛像，其挺拔的造型、优美的躯体，繁复的花冠和钏镯装饰等，就明显因袭了帕拉造像的风格和样式。而卫藏著名的丹萨替造像在躯体造型和装饰上也同样表现了帕拉造像的典型特征，而与同一时期造型敦实、躯体壮硕的萨迦风格造像判然有别。嘉德拍卖公司曾经拍卖的一尊铜镀金释迦牟尼佛像就是一件典型实例，其修长挺拔、健硕优美的躯体造型，充分展现了帕拉造像大美风范。如此一来，我们对 13 至 14 世纪西藏佛像艺术的流行风格应当要重新思考和定位，它不是过去人们普遍认为的尼泊尔艺术一统天下的局面，而是同时有帕拉艺术留存下来，继续发挥着重要作用和影响，帕拉艺术与尼泊尔艺术、克什米尔艺术交融共存、交相辉映，共同成为西藏佛像艺术创作的灵感源泉和美学典范。综上可见，这尊造像的价值不言而喻。首先，它以完美的造型，庄严的形象，古朴的风貌，精致的工艺，展现了超乎寻常的艺术之美。其次，它以多处明显的艺术特征，展现了印度帕拉造像鲜明的风格特点，是 12 世纪后帕拉艺术仍然留存于西藏，影响西藏佛像艺术的重要实物见证，因此在西藏佛像艺术史上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另外，此像台座上铭文标明，它“用五宝造成”，说明其用材十分特殊讲究，由此它又具有极高的工艺价值，而其工艺特点的学术研究价值更值得我们特别关注和重视。首都博物馆研究员 黄春和